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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海宜家老年相亲角:房子票子是魔咒

日期:2016-11-03  来源:澎湃新闻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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导语:上海徐家汇宜家有一群相亲的老年人,他们为找个伴一起过日子,而与年轻人一样,票子和房子成了“魔咒”。

这是10月的一天,日光透过落地窗投射到简约风的米白色桌椅上,有700多个就餐座位的上海宜家家居徐汇商场店内餐厅显得干净明亮。

周二,宜家餐厅,在聊天的老人。

周二中午12点半,70岁的黄桂珍和两位朋友落座。她们的托盘里放着一杯咖啡和一个菠萝包。这时,在不远处坐了许久,头发花白的刘树文端起白色的搪瓷咖啡杯,步履蹒跚地走到黄桂珍身边,黄桂珍和她的朋友没说话,算是默认了他的到来。

没有人组织,在过去的八九年里,每周二和周四,来自上海各个小区、街道、弄堂的老人自发汇聚到位于漕溪路的宜家餐厅,有人为了聚会、有人为了约会,还有人只是“路过围观”。

就餐区人头攒动,人声一浪高过一浪。“要找素质好,有道德,规规矩矩的。坏肚子的,捣糨糊的,吹牛皮的,不要!”刘树文在择偶这件事情上“爱憎分明”。

“他的退休金有4000多块,我的3057块。我跟他丑话说在前,我说这个房子你不要想,我不会给你的,你的房子我也不会要,你的房子给你女儿,我的房子给我女儿。住在我家可以,但是房子不能要。”黄桂珍聊起她不在场的“男朋友”,“平时我们在上海天天见,在这里也见,家里也去,我家大,他家小,他也住过我家。” 

此刻,一位自称第一次来的老爷子正趴在就餐区外,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,一边在小本子上记录股市行情,“没钱谈什么朋友啊,没房子谈什么朋友啊!”

“房子、孩子、退休金……”一样样都要考虑计算,在宜家上演的老人相亲记,大概很难像小说中所写的“老房子着了火”一般不顾一切,但感慨着“很难遇到心仪的”的老人们还是不由自主地来了,来寻找一个排解孤独的出口。

生命力惊人的“相亲角”

刘树文还在等待。

70岁的他独自坐着,右手缓缓搅动手中的咖啡,眼神却越过餐厅的一个个脑袋飘向远处。他从浦东坐了半小时地铁到这里,是今天比较早到的一批人。

中午12点以后,人陆陆续续地来了。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坐在他身旁,女人眼睛瞄了一下四周,突然意识到身边都是“老人相亲的”。“哎呀,我怎么坐在这里。”她随即埋下头,快速结束就餐后匆匆离开。

复旦大学社会学硕士刘承欢在2013年的一篇论文《弱关系网络下中老人的社会交往——关于万达广场舞和宜家聚会的实地研究》中追溯了宜家老年相亲角的渊源:大约在2007年,商家发起一项营销策略,“周一至周五,消费者凭借会员卡可以免费换取咖啡”,此后,一些中老人年便开始在宜家聚会,喝咖啡,聊天消磨时间。一开始,人员规模不大,多以聊天聚会为主。但到了2010、2011年,中老年人规模已经比较庞大,最多时有600人上下,开始出现以相亲为目标的交友。

在宜家徐汇餐厅,就餐区和非就餐区用一排高桌隔开。

地处上海市中心的宜家徐汇店交通便利,室内环境好,还有不间歇的空调,显得“高档,体面”。有人撰文评论称,这里模糊了消费者和“白相人”的身份认知,又混杂在年轻顾客中,降低了老年婚姻中的年龄因素。

在过去几年里,黄桂珍每周雷打不动从在梅陇的家坐45分钟公交车到宜家。年过七旬的她身材娇小,穿着朴素,微卷的头发里夹着白发,虽然脸上皱纹不少,但皮肤很白净。

27年前,黄桂珍的丈夫患肺癌离世,她独自一人抚养女儿,女儿结婚后离开了家,她寡居多年,一直想找个伴。

正说着话,黄桂珍突然瞄到身边顾客碟子里的剩菜,她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到三文鱼身上。她在用过的餐具里捡出一个保鲜膜,动作迅速地包起三文鱼,塞到自己的蓝色布袋里,说要带回去给朋友家的猫吃。“那个朋友现在去旅游了,我给他收着。”

她口中的“朋友”便是正在交往的男朋友,他们俩是在宜家餐厅结识的。黄桂珍回忆,第一眼看到男朋友就喜欢上了,但是不讲,放在肚子里。“他有1米76,那个脸也不太难看,稍微带得出去。他在电话里约我出去,我就答应了。”

一说到男朋友,黄桂珍就偷偷抿嘴笑,眼睛眯成了一条缝。对方比她小三岁,认识五六年了,还没有结婚。“将来总归要在一起的。我们不要急,年纪也大了,互相一起开开心心就好了。”

一起来的朋友范明月66岁,比黄桂珍时髦,穿一身黑色紧身衣,短黑发烫成了微卷,口红鲜艳,牙齿整齐。年轻时范明月知青下乡去了黑龙江,在那结婚生子待了十年,后来丈夫出轨了,她离了婚,带着孩子回了上海。

范明月捏起一小片菠萝包放进嘴里,她强调自己不是奔着找对象来的,只是来这里跟朋友聚聚, “在家里就一个人,也没什么事。这里我们都是单身,有共同语言。”

范明月说话时,68岁的李勇凑在身旁,“老婆、老婆”地叫着。他不时还会离开座位,去别的座位跟其他女性说说话。

“他吹牛,喜欢开玩笑。”黄桂珍说。李勇头发乌黑,身材壮硕,显得热情活络,而在刘树文眼中,这是个“捣糨糊的花花公子”。

在这里,外形好的老人获得搭讪和回应的机会也多了不少。相比之下,刘树文的运气不太好——身形微胖,头已经谢顶,些许白发留在头上让他显得有些老态。

刘树文是个推拿师,女儿是妇产科医生。他一个人公园也去,宜家也来,“想找个互相帮助的人,没有碰到,我退休工资4000多,身体蛮好的,可她们要求太高啊,要房子啊车子啊……”

因为常来宜家,他和黄桂珍也熟络了起来,“他这个人很好的。”黄桂珍指了指刘树文,大部分时间他都安静地坐在一旁听别人说话。

但不说话的人很容易被遗忘。人声一层高过一层,人们都在竭力表达自己,这个热闹的下午刚刚到来。

生命力惊人的“相亲角”

刘树文还在等待。

70岁的他独自坐着,右手缓缓搅动手中的咖啡,眼神却越过餐厅的一个个脑袋飘向远处。他从浦东坐了半小时地铁到这里,是今天比较早到的一批人。

中午12点以后,人陆陆续续地来了。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坐在他身旁,女人眼睛瞄了一下四周,突然意识到身边都是“老人相亲的”。“哎呀,我怎么坐在这里。”她随即埋下头,快速结束就餐后匆匆离开。

复旦大学社会学硕士刘承欢在2013年的一篇论文《弱关系网络下中老人的社会交往——关于万达广场舞和宜家聚会的实地研究》中追溯了宜家老年相亲角的渊源:大约在2007年,商家发起一项营销策略,“周一至周五,消费者凭借会员卡可以免费换取咖啡”,此后,一些中老人年便开始在宜家聚会,喝咖啡,聊天消磨时间。一开始,人员规模不大,多以聊天聚会为主。但到了2010、2011年,中老年人规模已经比较庞大,最多时有600人上下,开始出现以相亲为目标的交友。

在宜家徐汇餐厅,就餐区和非就餐区用一排高桌隔开。

地处上海市中心的宜家徐汇店交通便利,室内环境好,还有不间歇的空调,显得“高档,体面”。有人撰文评论称,这里模糊了消费者和“白相人”的身份认知,又混杂在年轻顾客中,降低了老年婚姻中的年龄因素。

在过去几年里,黄桂珍每周雷打不动从在梅陇的家坐45分钟公交车到宜家。年过七旬的她身材娇小,穿着朴素,微卷的头发里夹着白发,虽然脸上皱纹不少,但皮肤很白净。

27年前,黄桂珍的丈夫患肺癌离世,她独自一人抚养女儿,女儿结婚后离开了家,她寡居多年,一直想找个伴。

正说着话,黄桂珍突然瞄到身边顾客碟子里的剩菜,她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到三文鱼身上。她在用过的餐具里捡出一个保鲜膜,动作迅速地包起三文鱼,塞到自己的蓝色布袋里,说要带回去给朋友家的猫吃。“那个朋友现在去旅游了,我给他收着。”

她口中的“朋友”便是正在交往的男朋友,他们俩是在宜家餐厅结识的。黄桂珍回忆,第一眼看到男朋友就喜欢上了,但是不讲,放在肚子里。“他有1米76,那个脸也不太难看,稍微带得出去。他在电话里约我出去,我就答应了。”

一说到男朋友,黄桂珍就偷偷抿嘴笑,眼睛眯成了一条缝。对方比她小三岁,认识五六年了,还没有结婚。“将来总归要在一起的。我们不要急,年纪也大了,互相一起开开心心就好了。”

一起来的朋友范明月66岁,比黄桂珍时髦,穿一身黑色紧身衣,短黑发烫成了微卷,口红鲜艳,牙齿整齐。年轻时范明月知青下乡去了黑龙江,在那结婚生子待了十年,后来丈夫出轨了,她离了婚,带着孩子回了上海。

范明月捏起一小片菠萝包放进嘴里,她强调自己不是奔着找对象来的,只是来这里跟朋友聚聚, “在家里就一个人,也没什么事。这里我们都是单身,有共同语言。”

范明月说话时,68岁的李勇凑在身旁,“老婆、老婆”地叫着。他不时还会离开座位,去别的座位跟其他女性说说话。

“他吹牛,喜欢开玩笑。”黄桂珍说。李勇头发乌黑,身材壮硕,显得热情活络,而在刘树文眼中,这是个“捣糨糊的花花公子”。

在这里,外形好的老人获得搭讪和回应的机会也多了不少。相比之下,刘树文的运气不太好——身形微胖,头已经谢顶,些许白发留在头上让他显得有些老态。

刘树文是个推拿师,女儿是妇产科医生。他一个人公园也去,宜家也来,“想找个互相帮助的人,没有碰到,我退休工资4000多,身体蛮好的,可她们要求太高啊,要房子啊车子啊……”

因为常来宜家,他和黄桂珍也熟络了起来,“他这个人很好的。”黄桂珍指了指刘树文,大部分时间他都安静地坐在一旁听别人说话。

但不说话的人很容易被遗忘。人声一层高过一层,人们都在竭力表达自己,这个热闹的下午刚刚到来。

“这里很难找到合适的人”

“你有什么条件,我有什么条件,都说清楚,不符合的,谈都不要谈,浪费时间。”在62岁的张方文眼中,老人的婚恋比年轻人的来得更直接。

看上眼的,直接走过去问, “我们谈谈好吗?”“你是什么情况啊?”不喜欢的,拒绝的方式也多种多样: “我们两个不合适”,“不好意思啊,我没空”,“我不是来找的,我是来玩玩的”。

张方文八年前离异,自从一年前从朋友处得知“宜家可以免费喝咖啡,还可以认识好多朋友”,他每周二、周四都必跑一趟。

他曾看上一位单身女人,可对方对他说:“你光头,社会上带不出去。”也有人说:“你房子太小了,一室一厅怎么活啊,我儿子万一来你家住一个晚上,没地方住啊。”

而遇到那种不介意他光头难看,无所谓房子的人,张方文又看不上。到现在,他也没碰到一个互相都看得上的。

“这里很难找到合适的人。”几乎每个老人受访都会提及这句话。

前述复旦大学社会学硕士刘承欢在他的论文调研中也发现,宜家相亲族的期待与实际情况有落差:在这里相亲的女性不少是国营、集体单位退休的普通工人,期待找教育程度较高或社会地位较高的男性,但社会地位较高的男性却较少来宜家相亲。

还有些人谈了又分了。路知行指着距离他一米远的一对老人说:“这两个人,他们同居了三年又分了。再婚的人,价值观念,生活习惯都是根深蒂固,还有家庭的利益也会发生碰撞,往往会为了家庭的利益分开,不是我们两人好就好了。”

为了避免这些矛盾,路知行选择同居而不结婚。他自称,现在就想活得自由一点,活得快乐一点。

“单身不是长久之计”

《上海市老年人口和老龄事业监测统计调查制度》显示,截至2015年12月31日,上海全市户籍人口1442.97万人,其中,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达到435.95万人,占总人口的30.2%。在未来一段时期,由于上海步入老年阶段的人群中80%是独生子女父母,纯老家庭、独居老年人将会增加。

黄桂珍说,她常年寡居在70平米的小三间里,女儿很少来,她感觉孤独。只有来宜家跟朋友见见面,“这样玩玩就不乱想了,不然我一个人多苦啊。”

这个上海女人向往丰富的精神生活,她热爱旅游、逛马路、去卡拉OK唱歌、听沪剧和越剧。

上世纪70年代初,当黄桂珍还是“小年青”的时候,上海人普遍住房条件窘迫,那时没有酒吧、舞厅,男女青年谈恋爱的去处只有马路。当年,去外滩的年轻人很多,久而久之,还形成了“外滩情人墙”。

四十多年过去了。黄桂珍这帮当年的小年青们从外滩“转战”到了宜家。

在宜家发出《告顾客书》后,华东师范大学传播学院博士郑月撰写了一篇《宜家遭遇老年相亲团的中国难题:老年人的公共空间争夺战》的文章。

文章写道:当更多的公共空间被消费空间挤占,对于在经济、文化以及对技术层面都处在较弱势一方的老年人群体来说,属于他们的空间越来越少,适合他们消费水平的空间也越来越少。

据范明月观察,自从宜家要求先购餐,后入座后,现在来的老人比原来少了一半。但唐嫱说,跟平时比,只是略有减少。

天色渐暗,就餐高峰期也已经退去。宜家餐厅里还稀稀疏疏坐着几对老人。尽管在宜家相识,新近结了婚,78岁的龙永飞和53岁的妻子孙芳还是习惯来宜家坐坐。他们通常会去宜家的餐厅吃饭,然后溜达到徐家汇,从徐家汇坐地铁回家。

来自安徽阜阳的孙芳十几年前和丈夫离婚后,来到上海工作,她的两个儿子都在老家;而龙永飞妻子生病去世,他只有一个领养的儿子。

两人决定要结婚时,遭到双方家属反对:女方家属嫌男方年纪大,希望孙芳回老家;男方的孩子和妹妹又担心财产被分割,不想老人结婚。

但两人觉得不要管他们说法,自己开心就好。孙芳说他们有“讲不完的话,不停地在讲,不停地在讲,能讲到一块去”。

此刻,坐在另一侧的罗平正跟他交往半年的女友蒋丽聊天,蒋丽比罗平小12岁,罗平没有结过婚,蒋丽几年前丧偶,两人还没去过对方家里,会谈成什么样还是未知。

但罗平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,就是想找一个伴,“单身不是长久之计。”他感叹。

又是一个“相亲日”到来,老人们三五成群地坐满了宜家餐厅的就餐区,还有些老人在餐厅里四处游荡,眼睛扫过众人,像在寻找什么。

(为保护受访者隐私,文中老人均为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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